作者：张一 长三角研究院高级研究员来源：上海华略智库（ID:HUALUETT）
当前，数字经济已成为驱动我国高质量发展的核心关键力量。在市场经济背景下，数字经济究竟如何施展其“重塑”本领，来改变市场的基本逻辑？我们分别选取三个有趣的经济学话题，以捕捉数字技术挑战市场规律和生活常识的断面。今天为您带来系列文章最后一篇：虚拟VS现实，法定货币必要吗？
关于数字经济，当前讨论最热烈的话题无过于“元宇宙”。2021年10月28日，全球最大的社交网络平台Facebook改名为“Meta”（即元宇宙），数字技术对社会形态的冲击又迎来了一波高潮。在扎克伯格的演讲中，元宇宙故事的开端仍然在于“链接（connect）”，他说“人们可以超越任何边界和限制，去往任何一个梦想之地”。根据清华大学新媒体中心的研究，“元宇宙”即“虚实相融的互联网应用和社会形态”。在无所不包的超级虚拟世界中，“链接”必然不仅仅局限于人与人的社交层面，虚拟空间的经历与事物一定会通过参与其中的用户逐步渗透到现实社会中。因为“人”本身就同时生活在现实空间与虚拟空间，承担着两个世界相互交织、相互影响的桥梁作用，虚拟与现实也将实现广泛“链接”。现实中，经济活动对于人类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在元宇宙中经济活动也是基础性的组成部分，根据Meta公司的介绍，玩家可在元宇宙内买卖虚拟物品或现实物品，并将探索完善物品的所有权制度，确保消费者对其所拥有的财产更具信心。比如，像NFT（不可同质化代币）之类的限量版数字物品，也会引入广告推销商家的产品，使得在元宇宙进行生产和创作的玩家具备众多变现途径。既然元宇宙中可以买卖现实物品，可以把虚拟资产和现实资产进行兑换，那么现实社会中的经济运行机制自然将会受到虚拟空间的深刻影响。清华的研究者绘制了如下的逻辑图，来展示元宇宙中的经济活动将如何与现实社会互动，并形成完整的经济链条。
图：元宇宙与现实互动示意图，来源：《2020—2021元宇宙发展研究报告》
如上图，真人（即玩家）在元宇宙中通过完成任务、出售道具、赢得比赛等方式获得收入，姑且假设为“宇宙币”，用于元宇宙内的消费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但是这个互动关系的有趣之处在于“兑换”和“购买”，法币（法定货币）和宇宙币都能完成购买行为，彼此之间可以兑换，那是不是有可能出现跨界购买的情况？如果发生这样的情况，整个经济系统又将迎来什么新的变化？假设一个场景，如果有一天小明走在街上，突然想吃一个小蛋糕，但是没有带钱。他想起昨晚在元宇宙中售卖原创设计作品刚刚赚了100个宇宙币，大概相当于15元人民币，他就问商家能不能用宇宙币来购买小蛋糕？店老板想了想，我也是元宇宙玩家，宇宙币对我来说也是有价值的，那就不必麻烦小明非要把宇宙币兑换为人民币再来买蛋糕了，于是交易达成。
第二天，小明去了美国旅游，发现美国的店老板也可以接受宇宙币，毕竟同为元宇宙玩家。受此启发，小明又去了朝鲜、加拿大、澳大利亚、德国、日本、阿富汗等等国家买了小蛋糕吃。然后小明不禁开始思考，只要有元宇宙玩家的地方我都可以和他们使用宇宙币，那么在全世界都融入元宇宙的时代我还需要法定货币做什么？如今，在某个程序中设计游戏币，再吸引玩家用真金白银充值，这种经营方式早已司空见惯，比如Q币。但是宇宙币与这类游戏币截然不同，得益于元宇宙近乎无限广泛的应用空间，宇宙币理论上可以在任何场景中使用，而通常游戏币都有十分特定的使用范围，这是双方的一个重要区别。由于足够广泛的应用场景和足够频繁的使用频次，宇宙币得以积累起来广为接受的“信用”，令使用者接受、认可并信任宇宙币。毕竟如果玩家对宇宙币信心不够，那么在元宇宙中的经济活动就无从谈起，整个元宇宙就丧失活力的来源。具备“信用”的宇宙币便展现出与游戏币最根本的差异。游戏币其实是法定货币的代币，仅作为特定场合的使用凭证以获得服务或换取物品。而法定货币之所以能在各种场景中流通，是因为以国家信用为背书，让使用者相信这个政府发行的货币是具有相对稳定价值的，能够代表财富，这才有流通的基础以及贮藏的功能。横跨全球的元宇宙当然不是一个国家或者政府，在元宇宙通行的宇宙币也必然不会以国家信用为支撑，其信用来源与数字技术密不可分。2019年，Facebook推出加密货币Libra，可以窥见扎克伯格构建元宇宙的基本思路，元宇宙经济活动中的货币形式将为“超越主权数字货币”。因此，宇宙币的信用根本上来自于区块链技术。区块链是一个分布式的共享账本和数据库，具有去中心化、不可篡改、全程留痕、可以追溯、集体维护、公开透明等特点。你可以不相信他人，怀疑政府和银行的信用，但是没有理由怀疑区块链中的数据，由此区块链技术奠定了坚实的“信任”基础，令加密货币获得了“信用”。但是，这只是成为流通货币的起点，人们会使用某种货币一定是因为其可以衡量其他物品的价值，以比特币为代表的加密货币近年来市值大起大落，明显不具备货币应有的价值尺度的功能。但是如果加密货币的应用场景足够丰富且真实呢？充分的交易行为将逐步明确并显现物品之间的交易关系，因此市场的无形之手将会赋予加密货币稳定的“价值”。至此可以看到，当加密货币过硬的信用与元宇宙丰富的应用场景相结合，一个真正平行于现实世界的经济体系将拉开帷幕。它来自于虚拟世界，但并不虚无，而且将深刻地影响现实中的经济社会运行机制。经济活动的基础是交易，一方面离不开交易媒介，即货币，另一方面更离不开交易对象，即商品。区块链技术不仅可以让加密货币具有信用，解决元宇宙的交易媒介问题；同时也可以令商品的产权更加明晰。以前文提到的NFT为例，这实际上也是区块链的一个条目，是用于表示数字资产的唯一加密货币令牌，相当于是资产的可靠登记方式。2021年7月13日，国声京剧团在福客空间（FolkSpace）上发行中国第一个京剧NFT，传统文化节目被数字化，作为数字资产进行销售。NFT的唯一性与不可替代性保证了这是绝对正版，赋予了文化资产更加优质的商品属性，大大提升了其流通价值。这说明数字化的资产更关键的意义是在于创造出比现实空间中更为清晰、明确、有保障的产权制度，这也是商品流通性提升的根本原因。而更高效的资产流动与更明确的权益配置意味着更加有效率的经济运行模式。由此可以确定的是，完整版的元宇宙，其经济价值难以估量。在元宇宙世界中，依靠数字技术产出的加密货币避免了政府超发货币的弊病，普通人有机会免于通货膨胀的收割；货币的“价值”由充分的交易行为来调控，将更为真实、直观地反映经济运行情况；资产数字化推动产权制度进一步革新与完善，交易的对象更加可靠；并且，宇宙币可以跨国界使用，跨虚拟与现实使用，还省去了汇率的麻烦。小明思来想去，从经济角度看，法定货币看上去确实没有特别存在的必要了。当元宇宙成熟后，数字技术对于我们社会经济运行机制的重塑可能会令人深感震撼。现行的经济制度、政治制度都将受到极为深刻的影响，清华的研究者将其总结为“元宇宙与国家存在深刻张力”。由于虚拟经济与现实经济的广泛交互，国家垄断的法定货币面临着来自虚拟货币的挑战，其去中心化的特性很难不从经济领域蔓延向政治领域，届时我们的国家组织形式、政治治理模式都有可能与现在大不一样。至少我们将不得不着手应对“跨国元宇宙”对于国家管理制度的影响（如下图）。
图：元宇宙与国家之间的张力，来源：《2020—2021元宇宙发展研究报告》
对于这样的观点，上海新金融研究院院长刘晓春曾撰文点评道，“如果有一种超主权货币，成为世界货币，那样一定更加有利于全球化，更加有利于贸易的发展，更加有利于人类的进步。这是美好的理想，可以说没有‘万一’的可能性。”因为这不是经济问题，也是技术问题，而是政治问题。正如Libra刚刚发布不到4个月，以法国为首的欧盟五国就联手抵制Libra进入欧洲市场，超主权货币刚刚起步就步履维艰。加密货币与法定货币的故事才刚刚开启，法定货币被替代仅存在于遥远的理念中，但数字技术已经展现了其强大的“重塑”能力，推动我们去想象另外一种生活方式。
参考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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